这个卓，可能真没记住王一虎，但记住了他们的那天早晨。

两天后，王一虎仿佛坐了一次过山车，忽地沉下去，再忽地悠上来。

上午，王一虎照常上着班，一切都平静平静的，编辑们在他的办公室里进进出出，大家商量着改稿、排版、改样等。王一虎甚至有点兴奋，因为有个区域性的日报研讨会，三天后将在珠江滨城召开，一开就是三天。老总们出差的出差、在市里开会的开会，都抽不出时间参加，决定了由编辑部主任王一虎代为出席的。王一虎干着无穷无尽的为人做嫁的工作，许久没有出去透透气了，很乐意借此机会，外出松快几天！研讨会嘛，大家围绕一个或几个主题，七嘴八舌，旁征博引，探讨交流。会议可以有结果，也可以无结果，其实就是聊天、交流，王一虎要在会上提交的论文，还是总编辑早就写好了的，一虎到会上照本宣科地读一读，或者不必读，摘其要点阐述一下，就行了。研讨会期间，顿顿会餐，大家吃饭、饮酒，意兴湍飞，散了会，闲云野鹤。整个会期结束，往往还要参观、游览，这实在不是什么费心洒血的活儿，倒是可以调节调节心情，活动活动筋骨……

王一虎愉快地忙着手边的活儿，甚至想吹一曲口哨。正要嘬了嘴唇，才意识到正上着班，不可失态的。不如出去转一圈，释放一下好心情得了。

他出了编辑部，正捉摸要往何处遛跶一下，忽然想起很久没有去廉华歆那里走走了。她这会儿在吗？如在，在做什么的呢？他便往都市报记者部走去。

都市报记者部是个大部，主任和大部分记者都不在，大约都出去采访了。记者部不比编辑部，不需要坐班。现在只有寥寥三五人，在电脑前埋头打稿。廉华歆也在。

王一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，进了都市报记者部的大办公室。一个年纪大些的女记者叫龚琪的，抬头看到了他。两人认识，龚琪就惊惊乍乍地招呼：“啊哟，王主任，稀客啊，哪阵风把您给刮来啦？”王一虎问了好。龚琪却没完没了，说：“您也不多来看看我们，想死我了！您忘了我不喜欢工人抱（报）农民抱（报）解放军抱（报），就喜欢您抱（报）吗？”王一虎哈哈笑着说：“没有忘，没有忘。欢迎你常来搞（稿）啊，搞（稿）费从优！”两人的逗趣，吸引了正在打字的年轻记者，男男女女纷纷抬起头来，跟王一虎打过招呼。年轻人跟王一虎不是很熟，打过了招呼，便继续忙自己的稿子。

王一虎瞥到廉华歆没有抬头。他踱到她的写字台旁，装模作样地问：“小廉，在忙啥哩？”

廉华歆抬起头来，笑了笑，假意说：“王主任啊，您来得正好，我刚好有个问题想请教您。”

也是赶巧，这时王一虎的手机响了。他掏出手机看了看，说：“哎呦，我得回办公室了，有人等我。你到我办公室来谈吧！”说毕，转身跟龚琪打了招呼，走了出去。

王一虎接到的其实是一个垃圾短信。他出了都市报记者部，便把它删了。刚才，他看到了廉华歆的眼睛浮肿，似乎还有些发红，觉得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！他要详细问问。然后，就在楼梯间等廉华歆。等到了廉华歆，他们没有乘电梯下楼，他径直领着她，从安全门一步步往楼下走。

楼梯间里安安静静。王一虎看到廉华歆意态消沉，关切地问她是不是夜里没有睡好？廉华歆惨然一笑说，昨晚卓终于没有忍住，跟她吵架了！王一虎的心晃悠了一下，问吵什么了？廉华歆说倒也没有吵得左邻不安、右邻不宁的，但是，这是她和他结婚以来第一次吵架，他的态度那么狠，她受不了。王一虎说到底吵的什么嘛。廉华歆说，卓斥她近来频繁不着家，说看你都变成什么样儿了！王一虎说就这个啊，他没有再往下说什么难听的话吗？廉华歆说谁知道他心里想什么！反正没有说出来，我倒是流了一夜的泪，唉……

王一虎听罢，心里也沉重起来。他沉吟了一会儿说，那你说怎么办？廉华歆嘟起小嘴，抚一把王一虎的头发说我不管，我只要你跟我好，要你陪我。王一虎笑着说好好好，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！我陪你！你不要着急，也不要生气，不要跟他吵闹。如果确实过不去他那一关，你这阵子就多呆在家里，让他消消气吧。廉华歆说，跟你说说，我心里轻松多了，我知道该怎么做的！王一虎说你有对策就好。廉华歆又狠捏了一把王一虎的腿说，以后不许你跟龚琪她们打情骂俏！王一虎躲着她说，我没有啊？说说笑话而已嘛，我心如止水的。廉华歆不依不饶，说对我心如止水啦？王一虎反攻为守地搂住她，把嘴伸进她的头发里吻，说我想跟你夜夜地震哩！说着动了情，就把手从她上衣下摆处往里伸。廉华歆推开他问，你下午忙不忙，我中午交了稿，咱们出去玩吧？王一虎说你可真狼啊，上着班说出去玩就出去玩？廉华歆说我不狼，我属猪，是猪，你是大老虎，我要让你吃我！王一虎见她也上了劲，赶忙说好，中午下班咱们就走。廉华歆咬住下嘴唇，忍俊不禁的样儿，打了一下一虎的头，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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