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玲说：“您不知道，他经常晚上不沾家，有时一出去就是十天半月的，从来也不主动给我打电话。”

王一虎笑了，说：“商人重利轻别离嘛，那是生意忙，很正常的。”

车玲犹豫了一下，仿佛鼓了很大勇气似地说：“要真那样，倒显得我瞎胡闹了。实际是，他花心，还在外面养女人，都已被我朋友撞到过的！”

说完了，觉得难堪，又对王一虎说：“您不知道，丈夫这样，对妻子是多大的羞辱！”

王一虎同情地说：“那是。”又说：“你不妨跟他好好谈谈，劝他收收心。”

“我跟他谈过不知多少次，还动手打过他耳光、踹过他肚子。可他好了几天，就又犯老毛病。”车玲的情绪激动起来，说：“这个不知报恩的孤儿！当年，被人领养长大，追我的时候，完全不是现在的样子。这些年，公司做起来了，跟一帮生意场的狐朋狗友倒学会了打麻将、泡妞，还嫌不够，竟然包养起女孩子来！您说，我这不成了弃妇了嘛。真是，男人没一个好东西！”

车玲一股脑儿发泄完，忽觉说过火了，就不好意思对王一虎说：“王哥您这样的男人，可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男人哦。我羡慕死你家太太了！”

王一虎听了，苦笑一下，心说也就局外女人这样看待别家老公。换了珍儿，还不是跟你一样的所思所想！要是知道了我暗中已和廉华歆打得火热，甚至到了要私订终身的程度，只恐怕比你还要绝望、还要疯狂！就勉强安慰她说：“你说得我惭愧呢。我也未见得就是好男人、好丈夫。”

在他看来，这天下其实仍然是男人的天下，并没有因为男女平等的口号，而改变男权社会的质地。男人在主持设计、构造着世界，并留下了许多不为女人所知的机关和隐秘，于其中放浪，于其中享乐。妻子被她的性别局限着，被她的家庭拖挂着，被屏蔽在男人的机关和隐秘之外，逡巡不得入，恍惚而失察。忽一日窥到，或者撞破……

王一虎想到这里，不由得记起西班牙**大师阿莫多瓦的一部电影里，男主角的那句话：真相令人绝望。

“我害怕天黑，在独自一个人的夜里，守着一个空屋，想着他在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，和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，说着跟我说过的话，做着跟我做过的事，我死的心都有了！可是他又不敢跟我提离婚的事，他欠我的太多了！”车玲像在对王一虎倾诉，又像在自言自语：“我就想一个人的时候，在键盘上不停地敲打文字，就像敲打我自己的心一样，把自己敲麻、敲昏过去……”

王一虎被车玲的话，说得沉沉地忧郁起来。看看时间也过了下午两点，餐厅里几乎走光了食客，就把手去抚了车玲的手背，轻轻拍打着说：“小车，冷静点，我理解你，不要难过，办法总比困难多，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的，慢慢来。我们该走啦，啊？”

车玲低着头，眼圈里漾着泪，一把把另一只手按了王一虎的手，仿佛受了惊怕的小女孩儿抓紧大人衣襟一样……

两人下到一楼，张老板果然就开了车玲的红色标致，将他们送回报社，然后，自己打的回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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