扶起欣然后，古隶见欣然只是含着眼泪咬着嘴唇，身上并没有摔到哪儿，心里微微一松后，愧疚和难堪渐渐涌了上来，古隶突然有点不敢去看小小了。

胡婶从东厅跑过来时，先碰到的欣然，再说胡婶把欣然一手带大，在心里欣然要比小小亲近无可厚非，可是自己和大哥，即使从小护着欣然护惯了，这情急之下的本能反应恐怕也会伤到小小吧。

一转念间，古隶咬牙抬头向小小望去，冲进眼里的一幕击得心上重重一痛，只见摔坐在地的小小，大眼睛里非但没有被忽视的失落和沮丧，有的只是望向他们兄妹三人的满满的惊恐和慌张。

古隶瞥见大哥眼里一闪而过的尴尬，忙赶在大哥变脸之前大步上前，一把横抱起还呆坐在地的小小，大声笑道：“小屁丫头，终于落我手里了，说吧，怎么个打法儿，二哥今儿成全你。”

小小只呆愣着被古隶抱着，大眼睛里满是呆滞和惶恐，微张着嘴，不言不语的看着在胡婶怀里扭头垂泪的欣然。小小知道自己完了，古大少上回的警告这些日子经常闯进她的噩梦：“再推人……翻倍……扒光……当着全家打……”小小脸色忽青忽白，眼泪一行行的滴落，对古二少的话充耳不闻，什么委屈、憋闷、无奈，在古大小姐庞大的亲友团面前统统化成了惊惧和绝望，最后的愿望就是自己被当众打死之前还能再见到阿晗一面。

古隶见小小仿佛回到了出走前入院时的模样，沉默僵硬，小身子恨不得缩成一团，心里揪疼的厉害，如托哄小婴儿般，笑逗道：“小小同学，闯了祸的小小同学，看着二哥！告诉二哥，你喜欢什么姿势挨打呀，竖着的？斜着的？横着的？还是倒立？”

小小仿佛刚听见般，回头看了眼嘴上带笑，眼圈却深红的古二少，慢慢咧出了笑容，轻声道：“可不可以容我几天，给我个痛快？”眼神飘忽，声音低哑。

古隶猛地转过头去，余光瞥见脸色突白的大哥和捂脸痛哭的欣然，见胡伯急匆匆的跑了过来，忙把小小紧抱在怀里，忍着泪咬牙道：“饿不饿？南城果子巷的小吃街这个时辰正热闹呢，你请二哥喝啤酒，我请你从头到尾吃个全场，怎么样？”

小小被紧箍在身上的两个胳膊勒得生疼，抬头看见古二少笑着流下的满脸泪水，寒冻似冰的心里渐渐有了暖意，大眼睛慢慢回过了神，呆呆地看了古隶许久，猛地笑出了声，使劲儿点了一下头道：“好！可我没有钱！”

古隶“噗嗤”笑出声，忙低头做无赖状，笑着说道：“管胡伯要，胡伯可有个小金库……”小小还未出声，就听胡伯笑道：“我是收利息的，等你那个阿晗哥哥到了，可得翻倍还我。”小小见抱着他的古二少一脸暖意的坏笑，抬头望着胡伯满脸的关切，随意依旧不敢去看古大少和欣然，但是小小慢慢放松下身子，心里有个声音轻轻说道：“值了！”

小小转头拿额头顶了一下古隶的下巴，在古二少故作夸张的痛呼声中，一个转身蹦下了地，胡伯忙急火火地上手去接，小小轻巧的绕过胡伯，回头冲着胡伯做了个鬼脸后，蹦跳着跑到了沉着脸看不清表情的古大少跟前，小小没有去看欣然，只深吸口气，抬头扬着笑脸道：“大少爷，是我先动的手，上回您跟我说的话我都记着，再推人，扒光，八十板子，示众，我是去地牢呢，还是去外院？”语气从容，死灰般淡然。

整个大厅刹那间死寂。

小小觉得自己到极限了。古家上下所有人，她恨过、怨过、依赖过、感激过、想念过，她觉得她跟所有人都掰算不清，唯独跟欣然，是纯然的感激和信任，谁知，到头来，一无所有。小小觉得每天都生活在一个高压锅里，不停的加着火，盖着盖儿，而自己就像锅里的炖肉，由生到熟，由熟到烂，终于，没了身，伤了心。

古楷背着手，望着仰着头，绷着笑脸，却眼泪一行行不止的小小，头一次面对她的错误，有些无所适从。

古楷和古隶在二楼站了许久，本来是不想打扰偷食的小小潜逃回房，后来见欣然迎面过去，本以为这姐俩能够打怕尴尬，有所缓和，谁知，闹了个这么不大不小的别扭。古楷闭上了眼，缓慢了吸了口气，看了眼在场所有人，沉声道：“默然回房，欣然和小小跟我去书房，胡伯胡婶先歇了吧。”

古隶暗道不妙，可是父兄故意放纵时，他还能上去抽科打诨，此时大哥的表情分明是不许他插手，古隶看着一直转过头捂着嘴不肯看小小的欣然，和仰着头憋着泪不肯看欣然的小小，再望着明显是有动手前兆的大哥，一拍大腿，怂了。

小小没有迟疑，反倒有一种解脱的快感，当着所有人面打也好，私底下下狠手也好，古大少既然能容她到现在，必是看着老爷子的面子上，那么再狠的手老爷子没回来前，都不会要她命，至于丢不丢脸，有没有尊严，小小早就考虑不了那么多了。只要有口气儿，只要有阿晗，小小就觉得足够了，其他的，太奢侈了。

古楷背着手率先回身，向楼上走去，欣然默了一瞬，也抬步跟上。小小似乎静止了般，待古楷和欣然已经走到了二楼拐角，才醒过神来一步一阶的低头上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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