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近午夜，市声渐稀，夜风温和。王一虎头重脚轻地回到了家里。

这一夜，他睡得少有的踏实。

珍儿带着王帜看望一个亲戚，今晚就住在了那里。他回家后，独自坐在沙发上，喝了半瓶矿泉水，算是压了酒气，然后进了盥洗间，沐浴了一把热水，揩干了身体和头发，通体舒泰地倒在床上。

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、缓和一切。在他的坚守和小心翼翼周旋后，车玲燃烧的热情，看来已经被他控制住了火势，或者看来她已经无计可施、确知无望了，这让他放心、轻松下来。车玲的品行、车玲对他的诚挚，使他不担心她还会去找廉华歆的麻烦。关于车玲和他的关系，他尽可以暂置一边了。

沉睡中，他居然做了一个短短的梦。梦中只有车玲，当是几个钟头前酒吧景象的投射：暧昧的灯光里，车玲幽暗的眼影中睛眸浏亮，性感的唇吻是刀砍斧削般的分明，让他意醉神迷……

早晨醒来，晨勃得厉害。他坐在床头静静回味梦境，知道自己内心深处，真的还是喜欢车玲的。但是想到廉华歆，就产生了羞耻，暗暗骂自己贪得无厌。骂完了，蠢蠢欲动地，打算今天跟廉华歆约个时间，去他们的小屋……

驾车上班路上，珍儿打来电话，让他今天上午必须到她的微利房——他们的新屋一趟，装修公司已经将装修设计图画出来了，让房主最后审看一下，如无修改意见，就要进场动工的。

口气不容辩驳。王一虎心里不悦，但还是答应了她。

到办公室简单把工作安排一下，他步行着去了。

说来不可思议，自打珍儿分了这套房后，他仅知道房子在哪栋楼、几层，还从没有上去细看过，这正是心远地自偏吧，他想。

他上了楼，珍儿和王帜已经在那里了。珍儿正拿着设计图在看，跟装修公司的一个设计师指指点点地交谈。

王帜见了他，永远都像爸爸出了长差刚回来的样子，亲热得不行。他让爸爸抱上，兴奋地报告：“爸爸，我们分新房了，要住新房喽！”

王一虎亲着他说：“住新房高兴吗？”

“高兴的！”王帜说，“妈妈说，还要给我分一间小房子呢！”

看着儿子兴高采烈的样子，王一虎忽然想到，冲着儿子还小，冲着廉华歆对自己三年的承诺，自己不宜无遮拦地跟珍儿冷对着。三年，就以三年计，三年里，王帜将会大三岁，多享受三年双亲俱在的家庭安然，珍儿也有了三年相对平静的家庭生活——将来离婚，她还不定有如何难料的反应的。

这样想着，他不知道是难过还是高兴，只觉得心头酸酸的，把嘴在王帜脸上亲了又亲……

但是，无论如何，他对新家的装修是不能够全情投入了。他做样儿拿过图纸看了看，抱着王帜到各个房间走了一遍，对珍儿说：“行吧，就这样吧，你看着该咋弄就咋弄好了，我没意见。”末了加上一句：“只要你喜欢就行。”

珍儿放下心来，说：“那我就作主了啊，别装修完了，你这里有意见、那里有遗憾的。”

王一虎问：“你打算怎么弄？是包工包料，还是只包工不包料？”

珍儿说：“主料我去选购，辅料交给装修公司得了。全包了，我也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到处跑着采购，又指望不上你。你说呢？”

王一虎惭愧地说：“行吧！”

下得楼去，回望这套房子，他想起一家房地产公司的广告词：“家，是放心的地方！”是的，家是放置心灵的地方，也是令人放心的地方。搁在和睦的家里，这个广告说得多妥帖啊！可是他呢，对于自己的家，心已经涣散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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