签了离婚协议书，王一虎连续几天不再回家。

他和廉华歆的秘密小屋，已经退了租。他白天上班，入夜，就在报社附近寻了旅馆住下。

离婚，是平生第一次，他没有经验，知道协议离婚就是离婚，也知道还需要到有关政aa府部门去办理正式手续，但他没有敦促珍儿赶着办理。无论如何，这是一件痛苦的事，他还没有来得及咀嚼，不知道有多麻烦和意外。他等着珍儿迈出第一步，如果她约了他一起去办，他会去，但迈不动率先的一步。

而让他揪心的，还是小王帜。想到儿子这么小，他是那么爱他，他就浑身绵软得好像被剔了骨、抽了筋。

但是，他明白，如果珍儿叫上他去办离婚手续，他会毫不犹豫，因为他知道，这是他和她两夫妻的事。孩子，你就原谅父亲吧!

三天过去了，珍儿那边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。王一虎不知道她是作何想的，加之想念儿子，他回家了。

路上，王一虎做好了各种打算、准备了各种预案。到末了，他想：想这么多也是枉然，两人分手，无非关涉人和物——人是儿子，按常理，儿子该归父亲的，但如果珍儿坚持要带儿子走，他不会强夺；物是家产，要是珍儿想多分点家产，他也决不斤斤计较，甚至，净身出户也无不可，若是儿子归她抚养的话。不但如此，今后该给儿子的抚养费，他也一分不少。他是父亲，这一点不用谁说，他都会自觉自愿。

回到家里——当然是在晚上，珍儿和儿子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，刚吃过饭，在静静地看电视。王帜见了爸爸，依是亲热地跑过来，要两人一起玩，看来儿子还不知道父母关系发生了重大变化。而珍儿，面色平静地看了看他，继续转过头去看电视。

王一虎一时不知说什么好，带儿子到阳台上玩了一会儿积木。玩到最后，若无其事地试探道：“王帜啊，要是爸爸妈妈离婚了，你跟谁走呀？”说完，只当儿子这么小，并不明白自己的话，不料王帜站起身来，拿黑眼珠定定地望着他，小脸也顿时拉了下来，气呼呼地说：“好好的，离什么婚呀？”把王一虎一下愣住了。

王一虎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。是啊，在儿子心目中，父母都是宠爱着他，家里平平静静的，他是想要爸爸就要爸爸、想要妈妈就要妈妈。离婚？他已经隐隐约约懂得是什么意思了。这年头，信息爆炸，小孩懂的，可能远远超过大人的想象。

王一虎不敢再小觑这个小小的娃儿。他相信，关于离婚的事，珍儿应该不会跟孩子讲的，那有什么用呢？但是，显然，这事迟早会被儿子知道。他小心翼翼地对儿子说：“我是说，如果爸爸妈妈非得离婚，你愿不愿跟爸爸一起生活呢？”

王帜害怕了，这个倔强的小子——这是王一虎从来不曾发现的儿子的性格——清亮的眼睛里漾出了泪花，只见他愤怒地说：“你们要是这样，我就离开你们家!”说完，跑到厅子里，一头栽进妈妈怀里，呜呜地哭了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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