个扎着很多小辫子的女仆粗声粗气地问。

赵瑗一面看着四周的地形，一面低眉顺眼地解释道：“我……想要……想要小解……”

“快一点。”女仆在她身上踹了一脚。

赵瑗依旧低眉顺眼地说了声是，慢慢朝寺庙中唯逐一口古井边挪往。寺庙中血迹斑斑，估计逝世了不少僧侣和香客。她轻轻说了声“得罪”，警惕翼翼地扶起一具女尸，趁着夜色和她交换了衣服，又用吊桶警惕翼翼地送进了井底。

尸体上有刀伤，很明显不是溺水而逝世的。

所以，这是一场生命的赌局。

过了大约半个时辰，刚才的女仆开端大声叫着柔福帝姬的名字。

赵瑗紧压缩在草丛里，连呼吸声也几乎要结束了。好在今晚她运气不错，没过多久，就有一大团乌云缓缓飘了过来，下了一场滂沱大雨。

一场夜雨，已经足够抹往一些奇怪的痕迹，稍稍拦住金兵的脚步了。

她咬着牙在雨中趴了半个时辰，直到金兵的脚步声和咒骂声渐渐靠近，雨势也渐渐笑了，才闭着眼睛咬着牙，沿着桶绳慢慢爬到了井底。

她怕，很怕，非常怕。

任谁在一个冰冷的雨夜，和井水中浸泡了半晚的尸体呆在一起，都会吓得魂不附体。

她尽量在地面上多呆了一些时间，尽量给自己做着自我催眠，尽量……尽量一字一字地对自己重复着：这是一场生命的赌局，要么逃，要么逝世。

她在冰冷的井水中瑟瑟发抖，听着金兵在井沿上狠狠劈砍了几次，听着一个娇柔的女声惊叫着“这是嬛嬛的鞋”，然后就没有了下文。鞋，是她故意留在地面上的。已经有了一次自杀的经历，没有人会猜忌柔福帝姬会自杀第二次。

有人大声咒骂着，也有人请金兵将帝姬的尸体捞出来，埋葬在黄河边上。

她眯眼看了看天气，发抖着翻动着身边的女尸，让那张惨白的脸对准了井口。

浸泡了整整半晚，即便是再精巧的面容，也已经浮肿得难以分辨。更别说金兵向来不把这些后妃帝姬当成一回事，眼看着逝世了，就是真的逝世了。

“嬛嬛！”被强行拉起来认尸的洵德帝姬猖狂地哭嚎。

在那一瞬间，赵瑗也很想哭。

活活被吓哭的。

她特么的也是一个女人啊！

她也怕鬼也怕冷也怕被金兵一刀剁了啊！

就算她胆子大了一点、知道得多了一点、对鬼神的敬畏少了一点……她特么的也想哭啊！！！

井口的喧嚣渐渐远往，昨夜那场透雨也终于结束了。马踏泥地的声音在晨光的微光中分外清楚，赵瑗手抖脚也抖地举着那具女尸，一字一字地给自己打气。

这是一场生命的赌局。

你赢了。

你可以做到的，赵瑗，嬛嬛，靖康二年的柔福帝姬。

她握着滑溜的井绳，沿着沾满青苔的井壁，吃力地从井里爬了上往。

身后有什么，她不愿往想。

这个时代对女子有着怎样的束缚，她更不愿往想。

爬出往，留下命，往拿回被夺走的一切。

拿回，这个时代的盼看。

她发抖着踩在了井口边沿上，用僵硬的手指头抠着土壤，用力爬了出往。

锵啷。

两把锋利的朴刀，交叉架在了她的脖子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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